「麻美,妳今天怎麼了?感覺怪怪的。」明美擔憂地問,麻美苦笑了一聲說:「沒、沒事。對了,那個我想上廁所……。」麻美一臉尷尬地看向伸也,他脹紅著臉撇過頭,我不禁想說:真是個純情少年。
「麻美,再忍忍,過了學生宿舍就可以去方便了,這裡還不是安全的地方。」
我們現在正在學生宿舍,這裡實在是太安靜了,安靜到有些令人不安,這裡沒有任何生氣,靜悄悄地,在這偌大的宿舍裡,我們走路的腳步聲瞬間被放大了許多,即使放輕腳步,它還是一樣很大聲,彷彿全世界就只剩下我們在行走而已,其他的聲音全部消失,我們甚至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聲及心跳聲。
「救……救救我……。」不知道從哪裡傳來這樣的聲音,還伴隨著「沙沙──」的雜訊,似乎是手機還是對講機所發出來的聲音,伸也蹙了眉頭,我停下腳步,麻美往明美那邊湊過去,明美的手緊緊挽住我的胳臂,這種不尋常的氣氛環繞著我們,不自覺的開始有些警覺,不敢掉以輕心。
「伸也,那個聲音是從哪裡來的?」我望著蹙眉的他,他聳了聳肩,麻美眼淚打轉對我訴說:「夏希學姊,陪我去廁所,我……我忍不住了。」她露出一臉委屈的神情,我不忍心看到她這樣,在這種危機時刻生理需求是必要的。
「好吧,伸也,麻煩你先帶明美去理事長室,我們等等就會過去的。」伸也還想說點什麼,那欲言又止的樣子,讓我有些不耐煩,最後他什麼也沒說,只是丟了一句:「妳們小心一點,尤其是夏希公主,小心妳的旁邊。」
「好,你們也是。」他點點頭,不由自主地露出擔憂的表情,我並沒有多想,我以為他是在擔心我們的安危,所以才會特別交代我,畢竟我是前輩,他們三個都是我的後輩,如果我倒下了,相信身為後輩的他們會感到不安的,我回他一個自信的微笑,他的眉頭才舒緩了一些,他主動將我的背包拿走,暫時為我保管。
與伸也和明美分開之後,我與麻美並肩緩慢的行走,怕驚動到一些東西,譬如說活體殭屍之類的,麻美時不時的就看了我一眼,那戰戰兢兢的樣子讓人有些心急,我就等著她主動開口,慢慢地走在這長長的走廊,彷彿有著無止境的盡頭,有種讓人繼續走下去會被吞噬的錯覺出現,我記得宿舍的女生廁所是在二樓,上了這個旋轉樓梯再轉個彎就是女生廁所了。
「夏希學姊,麻煩妳等我一下了。」麻美的表情與剛才不同,她顯得神色自若,比起剛才那害怕的神情,更凸顯出她的冷靜,過了大概有十分鐘了,她還沒出來,我有些緊張,問:「麻……麻美?妳還沒好嗎?」
一直沒有人回答我,我不免擔心她出了什麼事情,我有些著急,我決定踏進廁所裡面一探究竟,裡面的氣息比宿舍更加的讓人窒息,好像有人將你的肺給擰住了,想要呼吸有些困難,想要更多的氧氣也更加的費力,我的雙手緊握放在胸前,似乎這樣做可以帶給我一些勇氣,我可以清楚的感覺到我的腿正在打著哆嗦,身體不自覺的顫抖了起來,害怕的感覺越發強烈,即使如此,我也得努力地撐下去,只因為我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在父母所創造出來的活體實驗上。
「麻美?拜託妳回答我一下,我……我必須要知道妳出了什麼事情,拜託妳,別、別嚇我!」
這裡總共有五間廁所,我敲敲門,推開第一間,第一間什麼都沒有,接著,敲敲第二間,打開也沒有任何東西,敲敲第三間,想要推開這一間,但好像被什麼東西卡住似的,連一點縫隙都推不開,只好作罷。
剩下兩間,我鼓起勇氣推開第四間,一推開的當下,我愣住了。裡頭是一具屍體,臉已經被啃的坑坑洞洞,看不出原來的樣貌,制服連同胸膛被撕裂開來,整間廁所都是血跡斑斑,看起來像是被割斷頸動脈所噴出的血痕,小腸被扯的稀巴爛扔在一旁的馬桶裡,排泄物也因為大腸被擠壓而噴的到處都是,裙子旁邊的黃色液體應該就是尿了吧?往胸口看去,心臟不見了,依我推測被殭屍吃掉了。
看到這裡,我不禁腿軟了,有種想要乾嘔的衝動。我沒有勇氣再去打開第五間廁所,一邊搖頭一邊往後退,不敢靠近廁所隔間,一時半刻我的力氣像是被抽走一樣,完全使不上,我的淚水也瞬間潰堤,為什麼要讓這個女學生被這樣折磨?為什麼當初沒有注意到父母的異狀?為什麼要讓活體實驗製造出這樣的怪物殺害這麼多人?好多個為什麼接踵而來,心頭不自覺有些發涼,麻美是消失了還是也被殭屍給……,我無法想像,甚至不願意承認第四間的女學生就是麻美。
「武藤夏希,像妳這樣的人,怎麼配活在這個世界上呢?」這個聲音是麻美的,我驚訝的抬起頭來,我發誓,我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刻,麻美的眼神,是憎恨到想把我吞噬掉的眼神,看我就像是仇人一般,我不懂,為什麼會有那樣的神情。
「咦?麻、麻美?妳怎麼了?」我錯愕的看著她,她冷笑,下一秒亮出美工刀就朝我這邊劃了過來,我的手背因此被她劃傷了,她看見我受傷便笑了起來:「呵呵,妳受傷了?好痛喔,真是對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刻意的。」
「麻美,妳病了?妳為什麼要這樣傷害我?」我哀傷又憤怒的情緒夾雜著質問她,她瞪大雙眼,露出一種不寒而慄的笑容,回答我:「為什麼?因為我看妳不順眼!憑什麼妳可以待在學生會?憑什麼妳可以待在會長身邊?憑什麼妳可以獨佔會長?憑什麼!」
「難道妳就是騷擾會長的那個人?」我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瘋狂的女孩,她是一個看起來文靜的女孩子,怎麼會做出這種騷擾的事情?
「我愛他,妳不懂,我愛一個人愛的全心全意,我每天關心他、發簡訊給他、送便當給他、每天寫一封信給他,我以為愛一個人付出的話就可以得到收穫,可是我錯了,他的身邊有妳,連正眼都不瞧我,憑什麼妳可以獨佔他?」麻美的眼眶開始紅了,委屈的樣子實在讓人心疼,但是我不能理解,為什麼說我獨佔了他?
學生會會長不是別人,正是石原數馬,而我也只是學生會的書記,我從沒想過要霸占數馬,也沒想過我們兩人這麼親近會造成如此深的誤會,我雖然有耳聞,聽到有人流傳:「『夏希公主』是學生會會長石原數馬的女朋友和學生會副會長武藤春樹的雙胞胎姊姊」這樣的傳聞,但我以為這種傳言只是玩笑而已,不會有人當真,所以就沒有特別去澄清,卻沒想到引發了這種爭議。
「麻美,數馬他並不想要這樣的愛,他想要的只是平靜的那種愛,妳這樣轟轟烈烈的,他可是受不了的,我們一起活著,到時候妳就可以跟他一起行動了,他一定也能感受到妳的關心,鐵定會被妳感動而開始心向著妳,我們一起離開這裡,好嗎?」我站了起來,對她微笑,伸出手來想要與她握手言和,她掉著眼淚,伸出左手來,我等待著她的手與我的手緊握的那一剎那。
可是我的想像破滅了,就在要碰觸到我的手的瞬間,右手持著的美工刀又再度揮了上來,我的手背又被劃了一刀,我悶哼了一聲,她冷哼了聲說:「妳別假惺惺了,妳以為妳那種做作的友善會感化我嗎?呸!別作夢了,妳這個偽善的女人,偽善!」
「別衝動!我們冷靜一下,好好的談……。」她似乎聽不進去,激動地揮舞著美工刀,她是認真的,她是動真格想要殺掉我,我轉身就往門口逃去,她跟我有兩步的距離,雖然我的體力很好,但她的也不差,也許這就是恨一個人的爆發力吧。
「唔──」我又發出了悶哼,這次被砍到的是我的右肩,她砍的痕跡很深,血淌淌直流,左手往右肩壓去,忍受著疼痛,按壓住血,血越流越多,頭也開始發昏,眼前的視線也漸漸模糊,前面的路出現了殘影,分不清楚哪個是正確的、哪個是錯誤的,我看見左邊的牆壁上掛著學校創始人的畫像,便知道這裡是學生宿舍的正門樓梯口,右方就是樓梯,總共有三十個階梯,算是一個很長的階梯了。
「呵呵,神明大人果然是眷顧我的,派遣我來將妳這個破壞世界和平的賤人殺掉,我果然是世界的英雄,武藤夏希,我就送妳上西天吧。」她的笑容是我見過最美麗的,但是美麗的背後隱藏著致命的殺機,像是鮮豔的玫瑰花束中,暗藏著最毒的刺,為了保護自己而將刺長在莖上。這個女人也是一樣的,為了自己的最心愛之人,將他身邊的人都剷除掉,這與鮮豔的玫瑰花有何不同呢?
「妳瘋了!水野麻美,就算我死了,妳跟數馬也不會幸福,像妳這樣的女人……配不上他!」我手扶著樓梯的扶手,而她在另一端的扶手對著我發笑,露出那種像是在玩弄手中的魁儡般得意的笑容,她一步步朝我走來,很是享受我這痛苦的表情,我的意識也在血流淌淌的情況下開始模糊,殘影從兩個變為三個、四個……到無數個,身體開始無力,連扶著扶手都很吃力,她的雙手往我這裡伸來。
「武藤夏希,很高興認識妳,但我更高興親手將妳送上西天,再見了,親愛的夏希學姊。」語畢,她用力地將我往這樓梯推下去,雖然這才二樓,但三十格階梯也有可能會死人,我驚訝的看著她,一切就像是在撥放慢動作一樣,看見了她得意的笑容,然後離去的背影,我的頭撞到了階梯,整個人以倒栽蔥的方式往下滑行,感覺我的骨頭好像散了開來,接著,脖子擦到了尖角,開始有液體流出,就這樣一路滑到了底部,我是不是要死了呢?流了這麼多的血……。
我想起了與伸也分別的時候,他那擔憂的神情和話語:「妳們小心一點,尤其是夏希公主,小心妳的旁邊。」
當時我以為那只是為我們擔心的一句話,卻沒想到背後的意義是這麼的深,該不會伸也早就知道水野麻美是一個危險人物了吧?只是因為當時她在場,也不好意思跟我講她的事情,原來我是一個笨蛋,什麼資優生嘛……,骨子裡還是一個連「防人之心」都沒有的笨蛋……。
神啊,為什麼要這麼殘忍?讓我遇到這種事情?為什麼沒有早一點注意到水野麻美這個人呢?
武藤夏希,妳這個笨蛋……,超級大笨蛋!數馬、春樹,對不起,我沒辦法找到父母和石原叔叔阿姨,對不起,我真是沒用,也無法阻止世界的毀滅。
我開始禁不住疲憊闔上了雙眸,慢慢地失去了意識與知覺……。